那股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，沈淵還沒來得及找出是什麽引起腹痛，它就消失了，再擡頭就看見渾身濕透了的辭香從袖子裏拿出香爐，戳破了一個個扔下去，扔得很遠。

沈淵現在明白水應該就是解這股異香的良藥，也知道她是怎麽拿走地窖裏那些夜明珠的，於是沈淵心底突然覺得有點兒郁悶。

他倒不是在乎那幾顆破珠子，又不是真金白銀，還要去找人兌換成錢，行情又不穩定，實在是太麻煩了。他只是覺得辭香這個防範之心未免太好了，知道他那麽多秘密，還想什麽都不透露，這人做得真是不地道。

今晚要不是他睡得淺，她一出門就把他驚醒，他都不知道這個小姑娘能有這麽多花樣。

還把小花貍留下，就這樣也想騙他，太小瞧人了。

沈淵看著她扔香爐，越想越覺得不忿，竟生出了種好心都餵狗的感覺，這才把他驚醒了神，急忙平覆心情，好在辭香也在為自己錯把金鈴兒給了沈淵而氣惱，並沒有發現他不小心洩露出的一絲氣息。

不過辭香沒發現，不代表在場的其他人沒發現，段瀠在屋檐下瞇起眼，從那一絲氣息飛快找到了同樣躲在屋檐下的沈淵，看他似乎還沒有發現自己，漂亮的藍眸裏閃過一絲殺意。

這個人很礙事！

沈淵發覺有人在看自己，偏頭看過去就在心底呵然一笑，這不是惹得辭香花錢買人去教訓他的家夥，這個家夥現在還想殺自己？

那就把他算進去好了，正好也收了辭香的金鈴鐺。

段瀠不知道，沈淵對懷有惡意的目光十分敏感，帶殺意的最甚，因此他的這絲殺意，在這黑夜裏，就好比是耀眼刺目的陽光，無論他怎麽收斂，都讓人不得不註意到。

段瀠只看到沈淵看過來，知道他也發現自己，只好放棄先前的殺意，裝作才看清楚是他，聚氣傳音道:“沈公子與她才相識不久吧。”

對於想殺自己的人，沈淵一向不會留什麽情面，本不想搭理他，聽他說完又改變了主意:“你認識她？”

“當然。”段瀠挑眉，屋檐下的陰影裏一雙藍眸生輝，“萬花谷的藥女，認識她的人不多不少，我恰恰前幾年在萬花谷見到過她。”

沈淵皺眉:“別用你那不到家的迷魂眼看我！”他的語氣很不耐，心下卻考慮著段瀠說的是不是真的。

藥女，他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，藥師選擇資質絕佳的女子受孕，胎兒還在娘胎中就補以藥食，出世之後更以藥為生，一身血脈裏全是藥，據說藥女如果能步入先天之境，便是一株活著的靈藥，逃不掉被各方暗殺捕捉的命運。

絕大部分藥女都會在步入先天前被殺掉，一則是培育藥女的人基本上都心懷叵測，自然容不得藥女長大。二則是先天之境的藥女，血脈中的藥力基本不再需要外物來維持，可以說是不死之身，同時世間萬物皆是過猶不及，藥女受得住的藥力，旁的人多半受不住。

更何況，先天之境的藥女在毒術上也會有極大的提升。

如果辭香真的是藥女——

沈淵越想眉頭皺得越緊，目光的末尾看見辭香濕漉漉的衣服，驀然冷笑，更加堅定要把段瀠算在死亡內，差點兒給他騙了，辭香如果是藥女，就不會對這催情的異香如此防範。

如果說下午時辭香是演戲給他看，現在辭香可不知道他跟在後邊。

段瀠感覺到氣氛凝重起來，正要再添把火，卻發現沈淵的目光突然流露出毫不收斂的殺意。

冷汗在一瞬間蜂擁而出，浸濕了衣裳。

那種目光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能有的，只有真正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人才會有！

他真的只是個天賦較好的普通人？段瀠現在很懷疑，他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，這般的年紀能經歷什麽樣的屍山血海？

段瀠現在後悔招惹上他了，他究竟是什麽人？

“誰！”

就在這時，屋頂上的辭香突然冷聲問道，兩個偷偷摸摸藏起來的男人終於被發現，因為段瀠太過緊張而洩露出來的氣息。

段瀠看了眼靠在屋檐上穩如泰山的男人，自認倒黴的翻上屋頂:“是我，墨姑娘別來無恙。”下午時他已經見識沈淵的身手以及大膽，總之他是沒那份自信能直接往辭香的鞭影中間跳。

辭香看清楚出現在屋頂上的人，眉頭深深的鎖了起來:“又是你！”同時驚疑，這家夥怎麽知道自己姓墨？

“正是我，來看看墨姑娘如何處理這些怪人，現在看來墨姑娘已經處理好了。”段瀠沒有半點兒被發現的尷尬，反而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。

“我若是處理不好，你就要對我下手了吧。”辭香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借口，白骨蠍極少出世，但每一次都會引起極大的動蕩，現在不過是看似平和而已，等府城那些人騰出手來，屆時會如何便難說了。

知道怎麽處理白骨蠍的人，出身來歷絕對不是尋常人能想象的，萬不能輕易得罪。

“墨姑娘說笑了。”到現在段瀠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的確對她，也對沈淵都起了殺心，他只是笑笑，人畜無害的樣子，“墨姑娘可知道，萬花谷為了找你都快要把靈荒大陸掀開個兒了。”

看來萬花谷的藥女，不僅僅是藥女那麽簡單。段瀠瞟了眼方才沈淵藏身的位置，驀然發現他的氣息不見了，瞳孔不禁緊縮起來，這才看見辭香身後的屋脊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影子。

沈淵！

“不知道你在說什麽！滾開！”辭香冷笑，她發現他的小動作，但是那個地方什麽也沒有，他在看什麽？

辭香沒明白，卻見他盯著自己身後，心頭頓時一緊，湧起來種身後有人的錯覺！

“你大晚上不睡覺，就是來跟他說話？”

沈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，盡管早有猜測，辭香還是給嚇了一跳，看見他出現在身邊，猛吸口氣無語的問道：“你什麽時候來的？”他不會是早就來了吧？還躲在後邊嚇唬她！

“你弄出這麽大動靜，我還能睡得著？”沈淵也很無奈，空氣裏的血腥味兒越來越重，幾乎要把那股異香掩蓋過去，從鎮子各處傳來的詭異聲音，在夜裏也很清晰。

這座鎮子裏現在除了他們幾個，剩下的全都變成真正的死人了，很快連屍體都不會剩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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